两个火团在这个三千平米的纳骨堂卷起了无底的炎浪,一场看了就让人心生死意的景象在这里降临了。
然而图灵在炽热的风中,直着眼睛看着;看向前方。
他的眼睛开始失神,瞳孔涣散,眼眸逐渐也变成了一个不再能承载灵魂的球状晶体;他的那支曾经不可一世的,足以擒拿火柱的右臂也慢慢松弛下来,与左手并排垂下——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。
图灵火焰的气息稍弱,同时戴安娜这一边的炎浪也开始有压倒图灵的趋势了。
【戴安娜直接已经开始了,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。】
【有限的时间里,我能想到的胜法,只有一种。】
【靠{火山模式}提前设定魔法,来达成失去戒指也能使用魔法的目的。】
【但这么做的期间,岩浆般的魔力就会在体内积蓄。】
【如果没了魔力护体,即使体表会被{火山模式}保护,体内也相当于有岩浆烧过一样。】
“我要毁灭你,图灵!”戴安娜显然是杀红了眼,丝毫没有察觉到图灵的异样,大声尖吼道。戴安娜的愤怒撑起了她脖颈处的每一条青筋,相比之前她婉转动听的嗓音,此时她的咆哮显得格外声嘶力竭。
一个猛踏,整个高塔都颤抖起来;携带着狂风,戴安娜比破空声更快的,已经来到了图灵的面前。屈指成爪,戴安娜布满金色印记的手光速袭向图灵的面门。
【但是我根本就不怕死。】
【倒不如说,我就这么死了才好。】
“炎肺•炎息。”从发紫的图灵嘴唇中,戴安娜听到了,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一句简单咒语。
【也许我只是装傻。】
【戴安娜想要算计我】
【学院想把我当成扬名立万的工具】
【妈妈想要控制我】
【我都知道】
一场神迹在图灵的操控下发生了。
因为炎压巨大而变成蓝色的火焰,从图灵口中呼啸而出。
整个赛场即使是熔母也暂时成为了助燃剂。在暴怒的火神缓缓起立的现场,每一件不曾与火如此亲密的物质,此时都化作了火海的一员。
炎魔的告诫,像神书一样,圣喻轻启的那一霎那,毁灭就争相的从潘多拉魔盒里冲涌出来。灼灼的焦土连死神也不愿意滞留,焚天的火树比星河更加壮观。
滔天的火焰,滔天的火焰!把人类那一切可悲、可憎、可笑的喜怒哀乐,人类那一切无理、无力、无谓的爱恨情仇——在极赤诚的热烈中,付诸了一炬。
疯狂的火焰窜夺着,挤压着,把本来距图灵咫尺近的戴安娜,一瞬间携挟着撞到了墙角边上。
不可置信的戴安娜,连吐的血、流的汗都来不及刻印在图灵的双眼,就已经被炽烤的炼狱吞没了。
【我只是没办法罢了】
【如果我不是男生,这些本来能轻松解决】
【如果不是因为我……】
夸张的火焰下,估计连骑士小说里恶龙都没有遭受过的;在火焰的推搡中,戴安娜连着她身后那一块墙壁,从高塔上一落而下。
而图灵这边,在摄影机和叔本华的双重监视下,图灵保持着她那仍然毫发无损,完美的贵族形象,一言不发的,跪倒在了地上。
【要是我一开始就不存在,妈妈是不是就会有一个能做到事事完美的女儿了呢?】
好长一段时间,石砖化为沙土,沙土归于冷却;灰尘化作雾气,雾气逐渐消弥。纳骨堂终于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肃穆。
“唉……比赛这样算是结束了吧。”叔本华叹了一口气,等了一会,来到几个尚完好无损的摄像机前,将它们一个一个关闭。
然后叔本华踱步跨越着地板熔化的部分,来到之前戴安娜落下去的破碎的墙根旁,往下看了看。
“那孩子,应该不至于死吧?”自言自语的,叔本华又腾挪着身体,慢慢走回来,来到图灵身边。
“抱歉,失礼了。”叔本华默默蹲下,对已经没了生息的图灵说。
手指探向图灵的脖颈,叔本华轻轻按下去,似乎是想要感受感受图灵心跳的频率。
然而指尖既没有像叔本华想的那样传来心跳的律动,也并非是没有脉搏以至于悄无声息;图灵的身体就像泥土一样,在叔本华的一按之下完全凹陷了下去。
不要说肌肉了,可能就连骨骼都一点不剩,叔本华估计图灵的体内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。
在只有火山模式支撑体表,而没有魔力来保护体腔的情况下,整个图灵现在可以说只有一张皮是和原来是一模一样的。
“这……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啊。”叔本华摸了摸他自己的小络腮胡,低垂着眼睑,坑着头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“不过放心吧,奥驰亚和我打了招呼。”叔本华弯腰捡起不远处的玻璃戒指,戴回到图灵的手指上。
【不知为何,我本应该这么想的……】
【但现在的心情又有些微妙。】
又从怀里抽出一卷绷带,叔本华一层一层的绑在图灵身上。缠了个大概以后,盖上薄布,叔本华将图灵以公主抱的形式轻轻抱起。
【我难道……我竟然又有点不想死了吗?】
“简直是命运啊,孩子。”
“你的皮肤没有破损,正好能防止灵魂逸散。”
“奥驰亚也巧在你入学的时候,送了东院一棺烟铃花。”
“如果把这比黄金更珍贵的烟铃花用在你身上,也算是东院还了奥驰亚人情了吧。”叔本华抱着图灵,走到之前他身后没有被毁坏的一个窗台,咕咕的怪叫了两声。
“咕咕。”一个虎头虎脑的猫头鹰一下子越上了窗框,歪着头望着叔本华,同样咕咕的回应着。
“去吧,叫人来把加莱赫抬走吧。”
“现在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去处理。”
…………
【现在想来,究其缘由,大概是因为一场花海。】
【一场我阔别已久的美梦。】
【难道是花吗?是花的美丽让我活下去的吗?】
叔本华把图灵绑在用沙发垫堆成的软垫上,将其放在马车后座。快马加鞭的,遇到驿站就改换马匹,花费了一天一夜,叔本华终于回到了相距千里的东院。
拒绝了教授们洗尘的宴会,推辞了院长热情的寒暄;叔本华迅速说明来意,大家一下子都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烟铃花能安魂,只要一个人灵魂尚在,魔力足够。不管她受到什么样的伤害,都能靠时间恢复。”叔本华对教授们说。
【不,不止是有花就行了。】
【我的梦里,还需要一些细节,还得要有……】
在院长和其他教授紧张的注目下,被裹成几乎木乃伊的图灵,被叔本华放入了满载烟铃花的一个大棺材。
伸手拨开图灵面部的绷带,在一旁的叔本华轻柔的说;“怕你闷了心。”
吵吵闹闹的,教授们议着论着,终于把棺板盖上,随后一个一个离开了。直到最后剩下一个叔本华,也依依不舍的走了。
仿佛艺术品的图灵,在烟铃花的簇拥下,陷入了安眠。
【还要有雪。】
【还得要有那个人。】
【非要有那个人不可。】
难道不就是这样吗?有的人穷尽一生希望再次体验一次,某种自己曾经体验的,无法忘怀的经历,即使是可能根本没有希望。
所谓人类,就是这么一回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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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呼,哈………哈……哈。”图灵从一个精美绝伦的棺材中醒来,头像针扎的一样疼,心里只感觉惊魂未定。
图灵本来想抬起手确认一下身体状况,结果不料却扬起了一阵鲜活的花雨。
【好漂亮……】
苍白柔软的花瓣,似柔弱,又极具韧性,倔强的飘飞,倔强的凋残;让人有一种承受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责任的感动。
花雨,实际上——就像雪一样。
震撼得图灵暂时失去了思考当前状况的能力。
“大小姐!!!”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扑上来,抱住图灵,吓得图灵娇躯一震。
“大小姐……你可知道你都昏迷两周了啊……我都吓死了。呜呜呜……”少女一把鼻涕一把泪,向图灵哭诉道。
图灵看了看棺材里的烟铃花,又看了看眼前的烟铃,某种答案在心中成型。
毫不介意烟铃泪涕涂抹到自己身上,图灵轻轻抱住了烟铃,逐渐展开了笑颜。
“好了好了……谢谢你,烟铃,是你救了我。”图灵小声在烟铃耳边说。
“大小姐在说什么呢……我可……呜呜……我可什么都没做呢。”烟铃还有点止不住哽咽。
图灵仍然微笑着。
【妈妈难道这一步都算到了吗?】
【应该不会吧……】
安详的春日里,两个人暂时忘记了阶级,忘记了年龄,互相拥抱,倾吐着劫后余生的想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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